真没想到我还是来找你了
——记一次危机干预个案咨询
宁波市古林职业高级中学 虞杰 陈艳蓉
来访者：老师，真没想到我还是来找你了。
（这位学生是本学期危机干预筛查时，班主任上报的危机个案，个性内向，不与班级同学交流，自卑倾向，当时我找她谈话的时候，不愿意接受咨询，认为自己挺好的）
我：你怎么了？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来访者：我现在真的想我自己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当我听到来访者想死的念头，我的大脑一下子嗡了一下，孩子，你正好青春年华呀！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但我依然假装淡定，毕竟我是心理老师，不能大惊小怪，应该听她讲下去）
我：你想死？你有这种想法多久了？
来访者：其实很早就有，最近特别强烈，大概就这几天，我自己也实在受不了了，还不如一死了之。
我：你想死，那你知道怎么死吗？死了之后会怎么样呢？
（我暂时不问他想死的原因，先看看她对死亡的态度）
来访者：死的方法有很多，我也想过用好多种死法来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每次都会想到父母养我这么大，我都没有报答他们，万一死不掉又会有更大的麻烦，我就又犹豫了……（说着说着，来访者地下了头）
（听到这里，我悬着的心也放下了，看来，她对于死亡的决心还没那么强烈，换句话说，她还有活下去的动力）
我：对呀，死亡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啊，假如说你可以经受得住痛苦，一死了之，你想一下你的父母该怎么面对这么残酷的事实啊？（我不和她讲生命的责任，只是想借着她提到活着的第一动力，引导她体会父母的感受）
来访者：可是我现在真的活得好痛苦啊（来访者小声地嘟囔）
（这时候，该问她这次来找我的原因了）
我：你很痛苦，我可以感受到你现在痛苦的状态，那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痛苦吗？
来访者：我记得你上次说过心理咨询是保密的。（来访者半疑问地说）
我：那当然，这是职业操守。
（来访者听到这话终于放下了戒心）
来访者：我老是觉得我们班里的人都不喜欢我，他们会一直议论我，说我。
我：你是说你听到了有人在议论你，对吗？
来访者：是的
我：背后被人议论确实不好受呢，我也很讨厌这种感觉。（我希望可以和她做到共情）
来访者：对吧，你也这么认为是吧
我：可是你有没有换一种思路想过，他们会去议论一个他们不关注的人吗？
来访者：什么意思？（来访者显然没有听懂我的意图）
我：有时候别人议论一个人，说明他们在关注这个人，如果我讨厌一个人，我都不会去理他，不会跟他产生任何关系，我就当他是空气，当他不存在。
来访者急忙否认：不是的，他们就是讨厌我，在骂我。
我：他们怎么骂你了？你是听到了内容还是没听清楚就自己心里以为他们在骂你？
来访者：我听见了
我：那他们说了什么，你可以说给我听吗？
来访者情绪激动，表示不想说，我尊重来访者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我：你不想说对吗？不想说就不说了，我可以感受到他们的话语一定特别刺耳，让人不舒服。（再次与来访者表达共情）
（来访者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我试图打破僵局）
我：我记得，上次和你谈话时，你说你很享受一个人的感觉，那既然这样，就不要去理会他们，你做你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来访者：我就是觉得这样子游离在集体外不好，于是我也想尝试融入他们，为集体做点事。
我：那这样很好啊，你做了什么尝试呢？（我首先肯定了来访者的尝试，并试图继续追问）
来访者：有一次，我当值日班长，要去学生处开会，但是班长不让我去，说我太呆了，搞不清楚，结果她自己去了，每次我想尝试，他们都这样对我，他们就是不喜欢我。
（来访者想尝试融入集体，但她初次尝试碰壁了，她把这种感觉极端化了，糟糕至极的感觉）
我：那你后来有没有再做过努力呢？来访者：没有。
我：为什么不再尝试了呢？来访者：我觉得他们就是不喜欢我。哦，对了，还有一次……
（紧接着，来访者又谈了一次参加礼仪任务的事，同样遇到了麻烦，受到了伤害，我试图寻找新的突破口，于是我转移话题，询问来访者家庭的情况）
我：那你在家怎么样呢？
来访者：我在家里也不喜欢说话，因为我成绩差，我妹妹成绩好，他们不喜欢我喜欢妹妹。有一次老师认为我在谈恋爱，把我父母叫到学校，跟他们说我在谈恋爱，于是我父母就骂了我。
我:那你真的谈了吗？
来访者情绪失控，摇头。
我:那么老师为什么会说呢？
来访者:因为同学都在乱传，说我是谁谁的女人，结果老师就信了。
（原来在初中的时候，来访者就受到过流言蜚语的困扰，也许这次同学背后说她坏话让她想到了曾经自己受到的伤害，因此难以接受）
我: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这种被冤枉又没人可倾诉，委屈无人安慰确实让人很崩溃，那你没有向老师解释吗？（先表达共情，再询问来访者有没有采取措施）
来访者:没有，没用的，他不喜欢我，从我一开始我从差班转过来就不喜欢我。
我: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来访者:有一次数学考试，一道题，让我们写出AB两个答案，结果我把顺序写反了，但答案正确的，他就算我错，我同学只对了一个，却没有扣分，他很偏心的，就不喜欢我。
我:那你没有去找他解释吗?
来访者:没有，没用的……
谈到这里，我大致找到了她出现人际问题的原因了，大概是从小人际关系失败，挫折经历导致自己逐渐封闭，自己害怕得到否定，于是不敢尝试对话，来访者本身就是敏感的体质，很容易多想，于是形成了目前这种状态，我打算通过两个方面去帮助她，首先让她在学校里尝试找到倾诉的对象，起先，我想让她尝试找一个班里的同学作为倾诉对象，但是她拒绝了，她认为班里的人都不喜欢她，于是我对她说可以暂时把我当成倾诉的对象，学校里有什么问题可以第一时间来找我说，说到这里，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对我已经产生了信任，同时我知道她有写小说的爱好，我鼓励她参加心理剧本创作比赛，我可以在这方面给予她指导，她也欣然答应了，并表示会好好准备作品。至于家庭，我告诉她，父母肯定是爱她的，家人是最亲的人，希望她在家可以多和妹妹一起做一些共同的活动，培养一些共同的兴趣，一家人可以有说有笑，其乐融融。最后我给他布置了两个任务，一是努力完成心理剧本，二是回家和妹妹一起做一件事，并记录下来，下次和我分享，咨询结束后，她的脸上绽开了笑容，似乎不再是之前那个为人际困扰，愁眉苦脸的小姑娘了。
咨询后记：对于来访者一进来就告诉你“老师，我想死”这样的话，你千万不要吓一跳，当来访者出现这样的念头愿意来寻求帮助说明他还有活下去的意愿和动力，首先你要肯定他来寻求帮助的行为，然后你要做到和来访者共情，去感受他目前的痛苦，不要刻意回避死亡这个问题，大可以和他聊聊死亡这件事，和来访者建立起牢固稳定的咨访关系，接着去探求来访者内心深层的问题，一般当一个人痛苦到想要用自杀的方式去解决的时候，说明造成他问题的本源远远不是当前问题这么简单，肯定是长期以往问题积累的结果，咨询师必须找到问题的本源，去突破。对于这样的来访者，咨询师给予的支持特别重要，咨询师要引导来访者重新去建立起他的支持系统，帮助来访者建构一个自信、勇敢的健康心理状态，即自助系统。再通过父母、妹妹建立家庭支持系统，学校老师同学建立社会系统。只有这样，来访者才会重新感受到到生活的意义。
督导意见：本次咨询咨询师在应对来访者自杀问题的处理非常好，第一时间去体会来访者的感受，而不是跟来访者强调生命的意义和责任，很好的用到共情技术，平等的进行对话，建立了良好的咨访关系。在咨询的过程中，来访者出现了极端化的错误观念，对来访者存在的错误观念可以进行对质，试着纠正来访者错误的观念，可以试着让来访者继续深入谈谈融入集体的方式，鼓励来访者继续融入班级，抓住一次小小的成功，如果有可以帮助来访者放大成功后的感受，以此推动来访者更进一步与班级同学的交流。让来访者试着与父母沟通，把情况与父母说明，可以模拟与父母谈话的内容，如遇到来访者比较偏激的态度，可以适当纠正。提高来访者与父母的沟通交流能力。
督导：鲁志鲲 绍兴文理学院应用心理学专业 副教授 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
